四、
六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我跟着父皇,也只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帝王心术最是复杂,能学到皮毛已使我受益匪浅。
母后虽已过世,但她的母家并未受到父皇苛责,舅舅如今已是当朝太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兄在舅舅的帮助下,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因着皇兄地位升高,我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再没人敢轻易欺负我了,一切都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我没想到,整个齐国,居然只有镇国将军一名武将可用。
六年前南疆要求我齐国派公主和亲,父皇一口回绝,护国将军谢楼六十二岁高龄,披挂上阵,打得南疆俯首称臣。
如今南疆再起暴乱,来势汹汹,短短半月,我国就损失三座城池。
护国将军年事已高,早已经不起舟车劳顿,可堪重用的镇国将军,又守在西北边境抽不开身。
满朝文武以头抢地,请求父皇派公主和亲,及时止损。
父皇气得摔碎了三套上等茶具之后,颓然坐在龙椅上,向来挺拔的脊背,也无力弯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我尽心尽力扮演一个贴心的女儿,跪在父皇面前,说自己愿意为了齐国的安宁,前往南疆和亲。
父皇感动的涕泗横流,给我定封号:鸾徽。
要我在十日之后,前往南疆。
此事传到了宫外,百姓都赞我大义,说我是齐国的救星。
“我和舅舅在朝堂上极力主战,不惜触怒父皇,就是为了保住你,你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去和亲?”
眼前的皇兄满脸怒容,脖颈上青筋毕现,哪还有半点六年前那无欲无求的样子啊。
“阿离是公主,受天下万民供养,自然要为黎民苍生献身,若能以阿离一人之躯,换齐国数年太平,那么阿离甘愿前往南疆和亲。”
“天下万民才供养了你几年啊?怎么就值得你献身了?阿离,你知道哥哥也是离不开你的,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求父皇收回成命!”
“哥哥,百姓最怕受战乱之苦,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啊!
“俯首听民意,躬身解民忧,这样百姓才会信服你,爱戴你!”
“可是阿离,我舍不得你去南疆受苦……”
皇兄如六年前那般抱着我,一声声诉说他的不舍。
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要不是我知道他打算拿我和楚阳侯换兵权,我还就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齐国现有八十万兵马,除了镇国将军手中的三十万铁骑,剩下的五十万,尽数掌握在楚阳侯手中。
只是楚阳侯不成器,大字不识几个,一心痴迷酒色。
也正因如此,父皇才放心把五十万兵马交到他手上。
皇兄以为他暗中和楚阳侯的交易不会为人知晓,可惜他不知道,楚阳侯府上三十六个姬妾,有三十个都是父皇安插在楚阳侯府的眼线,剩下六个,是我安插进去的。
楚阳侯这个酒囊饭袋,一心避开父皇的人,却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那六个眼线,使出浑身解数,迷的他找不着北,一心以为她们对他是真爱,永远不会背叛他,就不曾对她们设防。
于是皇兄前脚和他做了交易,后脚消息就传进了我耳朵里。
不愧是我一母同胞的皇兄,表面看起来光风霁月,骨子里和我一样坏呢!
我自然是不打算去和亲的,前往南疆和亲,是我六年前就为姜珠玉选好的归宿。
我买通了钦天监的监正,他在午夜时分求见父皇,告诉父皇紫薇星有异动。
次日父皇在朝堂上毫无预兆昏倒在地,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诊断不出病因。
父皇整整昏迷了三天都未醒,太医们束手无策。
二皇子见父皇昏迷不醒,居然动了歪心思,想要趁乱夺权。
所幸皇兄临危不乱,请楚阳侯献出兵权,调动军马,不出两日就平复此乱。
距我前往南疆和亲,只剩下五日了。
我日日守在父皇病榻前,昼夜不休,悉心照料,只是父皇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听闻青云山上的青云寺很灵验,很多人去寺里烧香拜佛之后都能得偿所愿,我便打算去为父皇祈福。
我连夜出发,天亮时正好到青云山脚下。
我拒绝轿夫抬我上山,自青云山脚下一步三叩,用了近一天的时间,叩到了佛前。
“愿我佛慈悲摄受,悯我等众生,信女愿以健康之躯,换父皇无灾无病!”
我并未隐瞒行踪,自我到山脚下,周围便有人好奇我的身份。
芳舒混在人群中,很轻易就把六公主来为皇上祈福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我回宫后,不顾众人反对,亲手把为父皇求来的平安符烧成灰,和着水喂父皇喝下。
等了一刻钟,父皇并未转醒。
皇后斥责我怪力乱神,罚我跪在御花园中忏悔,扬言要阖宫上下以我为戒,不许任何人再信鬼神之说。
姜珠玉笑我不自量力,想要讨好父皇,反而弄巧成拙。
我昂首挺胸跪在御花园中,并不在意别人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
因为我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挖掉他们的眼睛了。
“公主一片孝心,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一时出神,我甚至不知道眼前什么时候跪了个人。
“微臣林北尧,参加公主!”
林北尧,他身上已经没有六年前那个落水男孩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健硕的身躯和硬朗的五官。
“听闻西北风沙大,林世子可待的惯?”
“除了日日挂念公主,其他都好。”
“是吗?”
我抬手抚上他脸颊,从他眉骨细细描摹到下颌骨:“你是想我了才回来的吗?”
林北尧双颊涨红,居然没有反驳我。
“林世子可还记得六年前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我的眼光向来不差,想来林北尧也不会让我失望。
“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领兵,踏破南疆!”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片刻的震惊之后才点头答应我。
“只是我父亲已经手握三十万兵马守在西北,皇上不会再让我领兵了……”
“我只问你,给你二十万兵马,能不能收复失地?”
“微臣,定不负公主所望!”
林北尧陪我跪在雪地中,喋喋不休给我讲他在西北军中的趣事。
他说他的战马叫疾影,跑的比猎豹还要快,说他在军中犯了错,镇北将军扒了他的裤子打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还说他射箭很厉害,能百步穿杨……
我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就闭眼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
梦里,我居然见到了冷宫里的老太监。
他告诉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要懂得藏拙。
我说我都记得,我装傻装了好多年呢。
他又告诉我,没把握一击必中之前,得蛰伏好,耐心等待时机。
我说这么多年我都等下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还告诉我,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好像还说了很多,可我醒来就不记得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父皇守在我床边。
“父皇,您醒了?”
“傻孩子,你自己也生病了,还担心朕呢?”
“只要父皇没事,阿离死也情愿。”
“别胡说,你小小年级,命还长着呢!”
我不遗余力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陪着父皇演父慈女孝的孝码。
只是父皇不会想到,他根本没有生病,是我往他的饮食中加了点东西,让他昏睡了几天罢了。
我去青云寺祈福第二日,父皇就病愈的消息,在芳舒的努力下,不到半日就散布了出去。
百姓都说我孝心感天动地,是齐国当之无愧的福星。
经此一遭,父皇比以前更信任倚重我,还因为皇后罚我跪在雪地中的事发了一通脾气,甚至把皇后治理六宫的大权移交给了静妃。
眼看着我和亲的日期将至,钦天监监正再次半夜求见了父皇。
这次,钦天监监正告诉父皇,紫薇星旁出现了一颗小星,正是有这颗小星在支撑着紫薇星,紫薇星才不至于陨落,他推演五行八卦,只算出一个“离”字来。
这个“离”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父皇连夜拟旨,把和亲的人换成了姜珠玉。
普通人家的女儿,十四五岁就要嫁做人妇,我与姜珠玉都二十岁了尚未嫁人,并非父皇舍不得我们。
而是他要把我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乱世时和亲是我们的命运,盛世时嫁到他的臣子家中助他稳固政权是我们的归宿。
我站在城楼上,目送姜珠玉哭哭啼啼上了和亲的马车。
林北尧站在我身后,嘴里一直在骂南疆欺人太甚,早晚他要带着齐国兵士铲平南疆。
“死是征夫死,功是将军功,两国交战,受苦的只有百姓啊!”
我叹口气,转身走下城楼。
我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南疆战事既平,父皇也腾出手来开始整顿朝堂。
二皇子趁父皇昏迷之时谋逆,幸被皇兄制服,才不至于酿成祸事。
父皇震怒之下,要将二皇子处以极刑。
行刑之前,二皇子作血书呈给父皇,如实交代自己罪行,求父皇开恩。
我让郝忠守在天牢门口,只身来见二皇子。
“池离,怎么样了?父皇气消了没有?”
我看着满身血污的二皇子,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腿一软,扶着牢门缓缓跪在地上:“不会的,父皇最疼爱我了,他看了我的血书,一定会开恩的,他不舍得杀我的……”
“二皇兄说的血书,是这个吗?”
我拿出一块绢布,在他脸前抖开来。
“血书怎么会在你这里?是你!是你截下了我的血书,贱人!要不是你说父皇醒不过来了,我怎么敢逼宫啊!贱人,是你害我!”
“我只说富贵险中求,父皇的情况不容乐观,又没逼着你谋反!”我展开他的血书,上面字字句句,都说他是被我蛊惑,一时鬼迷心窍才生了贼心,倒是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我冷笑一声,把手中血书扔进一旁的炭盆里,亲眼看着血书付之一炬,才转身离去。
“姜池离,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我!来人,来人,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姜池离贱人,贱人!!”
我无视二皇子的叫骂,一步步向着门口那道光亮走去。
“郝忠,做干净点!”
“是!”
《失宠公主篡位计划》是我熬夜看到一部小说,很喜欢关山难越的文笔,同时林北尧阿离的故事线也很精彩,叫人无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