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高原》 章节介绍
《云贵高原》中的故事情节很精彩,完全是读者会喜欢的类型,同时平淡在每一章节处都有精彩的伏笔,很值得期待,第4章内容是:屈家村地处高寒地带,还没有入冬,就已经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银白,南坡的树林被雪覆盖了,给人予看起来忽然......
《云贵高原》 四 飞雪连天 在线试读
屈家村地处高寒地带,还没有入冬,就已经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银白,南坡的树林被雪覆盖了,给人予看起来忽然近了一些的感觉。
王氏在家里抱着小芹烤火,丈夫和洪波外出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不见回音,她的心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终日坐卧不宁,她暗暗下定了决心,丈夫回来后,绝不再让他像这次这样去冒险,宁愿穷一些,也要过平安的日子。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首唐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和诗中所写的一模一样。
王氏的闺名叫春凤,生于书香之家,小时候家里也让她读书识字,学些针织女红,后来家道败落,不得不靠帮人缝补浆洗衣服为生,成人后媒人来说亲,说是吴家的儿子吴国安老实厚道,吃苦耐劳,是十里闻名的好孩子,于是双方家长做主,两人成了亲。春凤最大的憾事,就是从小缠了足,她应该是中国最后一批缠足的妇女,而这时,她的父辈,都早已将辫子剪掉了。
每到夜深人静,她就会从床上坐起来,摸着自己的小脚落泪,她痛恨命运的不公,搞不清楚为什么偏偏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看看隔壁邻居家的女孩,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而自己呢?婷婷袅袅。每天缠裹脚布的时间,比梳头的时间还要长,而且一天都不能偷懒,稍不注意,裹脚布就臭了,就如同酸秀才写的文章,又臭又长。嫁给吴国安后,虽然丈夫并不嫌弃,但人前人后,却总是让他尴尴尬尬,抬不起头,但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又能怎么样?既不能让它再长大,也不能把它割掉。这次逃难,当真是千辛万苦,走不上两里路,脚下如千万根钢针在扎,更何况还挺着个大肚子,其中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到了屈家村,算是稍微稳定了一些,现在又让丈夫出门去经风雨,想起来真是愚蠢,这种守望,这种等候,这种期盼,这种牵肠挂肚、提心吊胆,把人折磨得憔悴支离,她想起有的地方总有一块望夫石,如果是自己,站在村口望眼欲穿,望得久了,岂不也就变成了望夫石?
还好她还有女儿陪伴,她低头看看怀中熟睡的女儿,禁不住爱怜横溢,似乎要把全部的母爱都倾泻到她身上。也难怪,儿子莫明其妙的失踪后,她夜里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把眼睛哭红了,眼泪哭干了,小时候练习绣花,已经把眼睛弄坏了,现在经常伤心哭泣,视力就更差了,她有时想,再这样哭下去,恐怕会把眼睛哭瞎吧,为了小芹,为了丈夫,还是要振作一些才好。
侧耳听听,屋外还是淅淅刷刷的声音,她知道雪还在继续下,在她的老家,也下过雪,但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再这样下下去,不要把房子都压塌了。
迷迷糊糊中,突听一阵敲门声传来,她欣喜若狂,心想一定是丈夫回来了,连忙站起身去开门,门开了,却见房东站在门口,说道:“春凤,雪太大了,我要上房顶铲雪,有什么动静你不要怕。”春凤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听到屋顶上铲雪的声音。过了很久,又有人敲门,她想这房东真是罗嗦,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村里的青年,青年笑道:“吴嫂,三爷派我来问问,洪先生和吴大哥回来没有?”春凤答道:“还没有呢,我也在等他们的消息。”青年笑了笑走了。
临近半夜了,雪下得小了一些,她想如果丈夫是在这样的雪夜里赶路,不知他单薄的身体吃不吃得消,他最好是不要急着回家,找地方歇一歇,等雪停了再赶路。
第二天,雪过天晴,朝阳照射在雪地上,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春凤早早吃了早饭,就到村西的路口站着张望,眼睛都望酸了,还是望不到一个人影。她本来要一直往西走,要走到铁索桥边去等,但雪中的山路泥泞不堪,心想,不要一个不小心摔一跤,把孩子摔坏了就麻烦了。怀中的小芹嘻嘻地笑,开始“咿咿呀呀”学说话了,偶尔会发出“妈妈”的声音,春凤听在耳里,如听仙乐一般。
到了下午,眼见得天快黑了,还是看不见来人的身影,春凤有些失望,只好抱着女儿回到家中。
吃过晚饭,正在和房东家媳妇唠家常,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门外人还叫道:“春凤,是我,我们回来了,快开门。”春凤听出是丈夫的声音,开心得不得了,急忙开了门,两个浑身是泥的人走了进来。果然是洪波和吴国安回来了。
春凤把小芹放到床上,进到厨房为他俩热酒热菜,洪波吃饱喝足了,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春凤看着吴国安似乎又瘦了一些,显然是饱受奔波之苦,不由得眼圈一红,掉下了眼泪,说道:“这么久才回来,吃了不少苦吧。”吴国安笑道:“也不怎么苦,跟洪老师在一起,一切都有他照应。”
春凤道:“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去做了,赚多少钱都不值得。你辛苦不消说,我在家里也是心焦,每天都像坐在针毡上,坐卧不宁。”吴国安道:“像这样出生入死,虽然可能有大钱赚,我觉得也确实没有什么意思,我心里对你们娘俩牵挂得很。等向屈三爷把这次的事情交待后,我们再仔细商量。”春凤听他如此说,心里很高兴,说道:“累坏了,早点休息吧。”
次日,洪波和吴国安来见屈三爷,屈三爷大喜,连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洪波把一付担子搬进房,说道:“去的时候一付担子,里面装满了香料药材,回来还是一付担子,里面也装满了东西,三爷猜猜里面装的是什么?”三爷笑道:“怎么猜得出,快快告诉我。”洪波把遮住担子的麻布揭开,只见一个篮子里装着一只布袋,打开布袋,是一粒粒的种子,显然就是这次出去采办的罂粟种了,打开另一个篮子,里面露出十几只驳壳枪,屈三爷吃了一惊,问道:“弄这些东西回来干什么?”洪波道:“有了这些东西,金银财宝,就会滚滚而来。”他叫人把东西搬进里屋,然后坐下来与屈三爷细道这次办事的经过。
洪波说道:“我俩扮成药材商人,一路上畅通无阻,打仗期间,不管是那一方,对药材都是十分需求。这次我们趁机到昆明、曲靖、丽江、大理各地都走动了一下,对市场行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不仅普通民众对鸦片的需求大,军队中对鸦片的需求也很大,无论是上层社会,还是下层社会,都对之趋之若鹜。很多达官贵人,将之视作宝贝,市场上供不应求,就等我们种出来,有多少卖多少。但要种这个东西,就会有人眼红,就会有人忌妒,还会有人打着官府的名义来查抄,所以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武装。这次带回来这些枪,先建立一支手枪队,以后再慢慢扩充。”这时,一名村人走进来,说道:“三爷,洪先生,已经打听清楚了,对方三头斗牛分别叫‘入云龙’‘插翅虎’‘钻山豹’,我们三头斗牛的名字也泄露给了他们,他们听到我们的斗牛叫‘跛脚鸭’‘落汤鸡’‘小麻雀’,把他们的肚子都笑破了。”屈三爷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想这个脸丢大了,洪波却笑道:“他们笑就对了,就怕他们不笑。”示意来人出去,继续对屈三爷道:“当前的局势是,东边安全,西边混乱,我们要防范西边。我们这里,可以说盘龙山和盘龙洞是两道天堑,鬼子插翅也飞不过来,不过还是要未雨绸缪。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要布三道岗,第一道布在盘龙洞的入口,第二道布在盘龙洞的出口,第三道布在盘龙江的铁索桥上,这样一来,我们这里就固若金汤了。”屈三爷想起以前根本就没有设防,如果真被鬼子打过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屈三爷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我们有了武装,还跟查家村搞什么斗牛比赛,把枪一亮出来,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洪波笑道:“比赛能赢,是十拿九稳的事,再说了,我们不能以力服人,而要以德服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他接着刚才自己的话题,说道:“今年下这么大的雪,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等明年我们罂粟收成了,有了更多的钱,就要买更多的枪炮,招更多的人,然后开到盘龙山西边,把那一片地方占了。”屈三爷小心地问道:“我年轻时去过那边,果然是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但那里是汉人的地方,我们能去占吗?”洪波笑道:“什么叫汉人的地方,现在不是汉人的地方了,是鬼子的地方,我们如果有能力从鬼子手里抢过来,政府不仅让我们占,还要额外的奖励我们。”屈三爷心想还有这样的事,去占汉人的地方,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而洪先生却说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看来这个洪先生,真是诸葛亮再世。
洪波又道:“天下有德者居之,屈家村这里,山高地险,物资匮乏,人们生活艰难,现在趁这个乱世,赶快去把盘龙山的西边占了,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份富饶的基业,才是正道。”屈三爷心想,如果真的做到了,将来到地下去见祖宗,那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于是对洪先生敬畏有加,奉若神明。
洪波沉吟一会儿,道:“对了,到时还要去向政府申请一个‘盘龙山义勇救国军’司令的封号,旗帜打了出来,人就自然聚拢过来。”屈三爷又惊又喜,道:“你说我可以做司令?”洪波道:“乱世出英雄,不要说司令,更大的官都有得做。”两人谈得兴奋,就开始讨论一些细节。
吴国安在旁边听了,索然无味,他觉得洪波讲的这些,又麻烦,又复杂,又遥远,又飘渺,对洪波来说,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事,对吴国安来说,简直就比登天还难,他的智力水平、知识储备承担不起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所以他心里再次暗暗下定了决心,开春之后,就离开屈家村,不是说东边安全吗?就到东边的新城去。
当晚,屈三爷大排筵席,为洪波和吴国安接风洗尘,并当堂挑选了十五名精壮的青年,把枪支发了下去,任命了一名小队长,洪波吩咐了,次日起,他要亲自指挥操练。
当晚众人开怀畅饮,酒到杯干,接二连三都醉了。
吴国安次日才醒过来,昨晚回来,醉得人事不知,吐得一塌糊涂,王春凤心痛得不得了,不住的埋怨,心里搞不明白,为什么男人总是在酒场上呈英雄。
屈三爷为洪波专门安排了一间大房,吴国安来见洪波,嚅呐道:“洪老师,我想,……我想,”洪波笑道:“国安,我们是自家兄弟,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怎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孩子。”吴国安道:“以后我不想出远门了,我要留在家里。”洪波笑道:“怎么了?儿女情长?”吴国安道:“不是,明年开春,我就要离开这里。”洪波有点诧异,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而且这么多事情需要你帮手,你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个念头?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太过贪恋温柔乡,只会消磨人的斗志,终究办不成什么大事。”吴国安道:“洪老师说得对,我只是不想再去受那些风霜之苦。”洪老师叹息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现在有这个机会,正可以做一番大事业,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呢?你这次和我一起出去,你也看到了,我是已经把我所有的人脉关系都调动起来做现在这件大事,我那些同学朋友,远亲近邻,人人都支持我,我们虽然吃了一点苦,经历了一些波折,但终归是履险如夷,毫发无伤。”不过想起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还是背上直冒冷汗,陆游的一句诗掠过他的心头:身游万死一生地,路入千峰百障中。他见吴国安不说话,继续开导道:“万事开头难,过了眼前这个难关,打下了江山,以后就是开国功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时候退缩,岂不可惜。”吴国安道:“道理我懂,可是我一想起你交待的这些事,我就好累好累,吃饭不香,睡觉不着。我只想和老婆孩子一起吃口安稳饭。”洪波道:“我们今天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永远有一口安稳饭吃?我夜观天像,发现鬼子气数快尽,我们这时候起事,是替天行道,顺天应人,趁势而为,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样大大的好事,却到哪里去找?”吴国安道:“我只会种地养猪,不懂得国家大事,只想夹着尾巴做人,求得一个温饱就心满意足了。”洪波看着他,心里十分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难怪鲁迅武断地把中国历史划分为两个时代,一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一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现在从吴国安身上看起来,鲁迅说得真是一点都不错。
洪波道:“既然如此,你先帮着喂养那些斗牛吧,等到明年开春再说。”吴国安知道自己辜负了洪波的期望,满脸羞愧,不过,要让他继续跟着洪波做那些事,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所以现在把话说开了,反而心里痛快,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胸无大志,承认自己胆小如鼠,承认自己懦弱无能,对吴国安来说,并非奇耻大辱,反正他就是这种草民,蚁民,布衣,黔首,或许无知无识,才能无忧无虑吧。
春天到了,罂粟长势喜人,九成九是个好收成,手枪队也训练得有模有样,队员们精神振奋,举手投足,还真有点“救国义勇军”的样子,而“跛脚鸭”“落汤鸡”“小麻雀”已经训练喂养得龙精虎猛,虎虎生威,即使不用田忌赛马的办法,也是胜券在握。这样的三头牛,不要说与查家村比赛,就是与方圆一百里的牛比赛,看来也已经没有了敌手。
吴国安收拾起行装,赶着一辆马车,把老婆女儿放在车中,与屈三爷、洪波及村里的乡亲告别,屈三爷送了一大堆吃的穿的用的,还额外送给他二百元大洋。洪波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兄弟,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但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来。以后你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就直接来找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是你的大后方。”吴国安心中感动,心想洪老师毕竟是读书人,是真情真义的好汉子。众人洒泪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