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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的清高》爱莲白白第2章在线免费阅读

2024-03-28 16:38:11 作者:李树
  • 老爹的清高 老爹的清高

    家里穷,邻村的大婶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个白面馒头,没想到自诩“文化人”的老爸看到后,劈头就骂:“我是怎么教你的!不受嗟来之食!你这样和乞丐有什么区别!我一个文化人偏偏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唯利是图的乞丐?”我望着满脸清高,一分钱赚不到,全靠老妈养家,甚至想将我俩饿死,上当地报纸出名,立贞节牌坊的老爸,不由得冷笑。有文化,你就高贵了?

    李树 状态:已完结 类型: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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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的清高》 章节介绍

《老爹的清高》所呈现的故事无法复制,需要我们耐心阅读才能体会到李树的用心良苦,尤其是爱莲白白人物个性方面,很出彩,《老爹的清高》第2章讲了:7奶奶趁着我妈在屋里,她掐着我油光水滑的脸颊,一脸凶狠的低声问我:“你这小妮子和你妈成天吃什么好东西......

《老爹的清高》 第2章 在线试读

7

奶奶趁着我妈在屋里,她掐着我油光水滑的脸颊,一脸凶狠的低声问我:“你这小妮子和你妈成天吃什么好东西了?”

她粗糙的如砂纸一样的指头死死的夹着我的脸上的肉。

恨不得活生生拧下来。

我面不改色的说:“没吃好东西。”

奶奶显然没把我这谎话当真,她不痛不痒的骂了我两句,她说:“你这死丫头和你妈一个德行,谎话连篇,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还不如相信天上下金子。”

我妈听到了动静,立刻从屋里走出来,她一把甩开奶奶的手,紧紧的把我护在怀里。

奶奶翻了个白眼,扭头就问我妈:“你哪来的钱?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媳妇,钱不给自己老公,反而是偷偷攒着享清福!”

我妈冷着脸说:“我哪来的钱,每次卖菜的钱不都给你们了,你个抠搜老太婆算计的那么清楚,我有钱能逃得过你眼睛?”

奶奶没吭声,眼珠子一直不停的转,时不时还冲着我和我妈翻几个白眼。

等到下午我爸打牌回来,奶奶就立刻贴上我爸的耳朵嘀咕悄悄话。

不知我爸听了什么,脸立刻就沉了下去,他径直从屋里取出了竹条。

一指宽的细竹条特别有韧性,抽在身上用不了几下就会皮开肉绽。

我吓得拉紧了我妈的手。

我爸挥舞着竹条,抽打着空气,耳边清晰的响起呜呜的风声。

我爸拧着眉毛说:“说!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吃的饭?你哪来的钱!”

我爸这心思,昭然若揭。

可我妈却没和我爸撕破脸,反而装起了糊涂。

她轻飘飘的说:“我身上没钱,就去镇上捡饭店剩下的剩饭吃,这年头讨点钱不容易,讨口饭吃还不行吗?”

我知道我妈是故意说给我爸听的。

我爸最痛恨像个乞丐一样,白白拿人家的吃食。

文化人的清高是不允许这样做的。

我爸生平最痛恨、唾弃的事就是这种讨食吃的行为。

他一瞬间就被我妈的话点燃了,他气的浑身都在抖,脸黑的像锅底,把手里的竹条挥的呜呜直响。

他冲上前,一把攥住了我妈的衣领,就要把竹条往我妈脸上抽。

我妈扯着大嗓门喊道:“你打!你有本事今天就打死我们娘俩!到时候市里的记者来了,我就跑到他们面前说你是怎么虐待老婆孩子的!”

“你今天敢动手,我就告诉全村、全市,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败类!”

我爸愣了一下,然后嗤笑道:“你别以为两句话就能把我唬住,这是家事人家管得着吗?”

“村里哪个男人不打老婆的?村长、村支书都打,没打死闹出人命就成了!”

我爸扬起手,眼见竹条就要落在我妈身上,我眼疾手快的挡在了我妈面前。

可没想到我妈的反应比我还快,她迅速地转过半个身子护住了我。

‘啪’的一声,是我妈挨了打。

我都还没来得及哭,我妈抱着我撒丫子就往出跑,她一边跑一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撕烂了身上的衣服。

路过泥塘,还抱着我在里面像野猪打滚一样滚了两圈。

我妈大声叫道:“杀人啦!放火啦!要杀人啦!有人疯了要杀老婆孩子!”

8

她的嗓门像自带了扩音器,一嗓子下去震得树上的鸟都呼啦啦飞走。

我爸在后面拿着竹条气急败坏的追。

在这样偏僻的村里,与外界的消息不灵通,但每家发生了啥,用不了多久一整个村子都知道。

我妈嚎了几嗓子后,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探出了头。

几个村民围在一起看热闹。

我妈一溜烟跑去了村长家门口,眼瞅着我爸马上就要追上来,我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妈抱着我嚎啕大哭,我也跟着我妈一起悲鸣。

“有没有给我们娘俩做主啊!老天爷啊!怎么会有人心这么狠,要活活把人打死啊!”

“呜呜呜...爸爸要杀了我和妈妈啦!”

村长听到动静打开了院门,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背心,披了一件外套,看样子还是午睡刚起来。

我爸拿着竹条气喘吁吁,他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却没胆子再上前半步。

村长皱着眉毛问:“这不是勇子家的媳妇和娃儿吗?这是咋回事,勇子怎么可能要杀死你们娘俩。”

我妈抹了一把鼻涕说:“怎么不可能!他把我和孩子往死里打!”

“放屁!”

我爸怒吼着反驳:“我左不过是打了她一下,以前好好的也没闹出过动静,偏偏最近她就和着了魔一样!”

我爸叽里咕噜说了事情原委,村长听明白了,开口劝我妈:“勇子媳妇,你看这村里哪个不打老婆的,男人都是这样,你没必要闹这么大的动静。”

“何况孩子都这么大了,回去好好过日子,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能插手。”

村长话里话外都在帮着我爸,我爸脸上的表情松快了不少。

我妈幽幽的说:“这样子啊,村长不主持公道,那我就只能报警找警察了呗...”

村长听到‘报警’两个字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有些愠怒的说:“这么一点点小事你找警察来做什么,眼瞅着马上就要有领导来了...”

我妈风轻云淡的说:“我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狗屁领导?”

村长看我妈铁了心要报警,给我爸悄悄递了个眼色,然后改口说:“好了,不用报警,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勇子给你道个歉,以后不下手这么重了。”

我爸显然没接收到村长的信号,他一下就爆炸了:“凭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凭什么给这俩小娘们道歉!”

“你不道歉还想让她俩闹去警察局吗?你进过一次警察局这辈子可就说不清楚了!你可是文化人啊!”

“是这俩娘们儿先去外面讨吃的!把我的脸丢光了我才动的手!”

……

村长和我爸两个人像村口的狗打架一样,两个人汪汪汪狂吠了起来。

过了一会,我爸还是没咬过村长。

村长说的没错,他这个自命清高的文化人,但凡一只脚踏进了警察局,这辈子就洗不干净了。

村里人的思想偏见又固执,警察局对于他们来说,是只有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才会去的地方。

这是我活这么久,第二次看见我爸低头。

我爸的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张爱莲,别闹了,以后不会打你了。”

我妈没吭声,转过头抹眼泪,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勇子媳妇,你也别伤心了,当心哭坏了眼睛...”

可我明明看见我妈勾着嘴角在笑。

9

我爸因为我妈这么一闹消停了不少。

虽然他嘴里还是骂的很难听,但万幸的是,他不会再动手了。

姨妈说,关于能量守恒定律,笑容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一个人脸上。

只会从一个人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

同样的,怒火也是。

我妈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姨妈解释道:“你男人在你和白白身上撒不了气,你猜会把气撒在谁身上?”

我妈愣了一下,然后抿着嘴笑了起来。

姨妈比村里最灵的神婆还要灵。

我爸果不其然拿奶奶撒起了气。

我和我妈在镇上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会四处转转,就是不回家去。

家里的家务活我爸又不会做,自然落在了奶奶头上。

堆了一礼拜的碗放在桌子上没人洗,夏天的天气本来就热,都已经发霉招苍蝇了。

连着整个厨房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奶奶叫我妈去洗,我妈连理都没理,带着我进了屋顺手插上了门。

任由奶奶在外面咣咣咣的砸门,我和我妈坐在土炕上翻花绳,吃巧克力。

奶奶骂道:“怎么花钱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好吃懒做!现在有人撑腰腰杆都硬气了!”

“现在享够了福,怕是死的比我还快!”

我妈翻了个白眼。

夜里的时候,我感觉床铺突然陷了下去,我迷迷糊糊地问:“妈妈,你去做什么了?”

我妈擦了擦我脑门上的汗,给我扇起了扇子,她说:“睡吧,妈刚刚起夜。”

没过几天,下了一场大雨。

豆大的雨点子砸在屋顶上,我家的屋顶破天荒地开始漏雨了。

屋外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

漏雨的地方刚刚好,是我爸和奶奶的屋子,他俩的床铺被淋得湿透了。

家里的锅碗瓢盆能盛水的容器全都上阵,可没办法,雨漏的实在厉害。

我爸抽着烟,皱着眉毛对奶奶说:“你上楼看看屋顶去,先拿防水的东西把窟窿补上,等雨过了再找人修。”

奶奶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的说:“我都快七十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经得起折腾,勇子还是你上去看看...”

我爸不愿意,懒洋洋的卧在椅子上,他说:“我的腰不得劲,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儿子今晚睡觉连个床都没有吧?”

“你可就我一个儿子,你不心疼我谁心疼?”

当妈的总是心软,总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罪。

奶奶转头又看向我妈,我妈见情况不对立刻拉着我进了屋。

很快,我就从窗户上看到奶奶穿着雨衣,爬着梯子上房顶了。

屋里漏雨的声音渐渐变小,奶奶也准备下房梁。

本来事情到这里还算顺利,可谁知奶奶突然脚一滑,直直地从梯子上滚了下来。

她嘴里发出惊恐的呼声,手抠着梯子,然后嗖嗖嗖的滑下来摔在了地上。

奶奶没有大事,只是崴了脚。

10

奶奶疼的直抽气,脚脖子肿的老高。

我爸瞧着她没什么事,找人拿来了村子里的土方子药,用布条给奶奶缠上。

我妈在一旁幽幽的说:“听说领导和记者马上就要来村里视察了,张叔说,他们要采访村里的人发在报纸上。”

“以前似乎也是有个村里的男人,死了老婆孩子和妈,一个人孤苦无依,但是这男人不接受别人的施舍,靠着自己活着。”

“他的事迹在报纸上都传遍了,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大家都夸他气节高呢。”

奶奶发了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我爸拿着烟袋的手猛地一顿。

他看着奶奶的眼神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奶奶高烧不退,整个人脸色惨白的瘫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的。

我爸刚开始还给她喂些小米粥,后来觉得给奶奶吃实在浪费,干脆也没再管她。

我爸自己不管不问,也不允许我和我妈照顾奶奶。

我爸说:“我问了村里的大夫,人家说老年人的身体更差些,这种情况就没得救了,八成救不回来。”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有那钱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浪费,还不如先紧着活着的人。”

奶奶去世后,我爸风风火火办了一场葬礼。

最好的棺材、大把大把的纸钱还有专门吹唢呐的队伍。

我爸披麻戴孝抱着奶奶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头。

周围的哭号声此起彼伏,却听不出来有半点真情实感。

奶奶下葬的时候,我爸当着众人的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重重的磕着响头。

他的脑袋狠狠地砸在地上,被小石子的碎屑刮伤了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他双眼通红,眼底下是重重的乌青,他说:“妈!儿子不孝!”

我妈在我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真能装。”

因为这一幕,我爸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他表面上不吃不喝的守孝,背地里却拿着在葬礼上收的礼钱去喝酒、去打牌。

日渐消瘦的身形和眼底下的乌青其实是昼夜颠倒的打牌和玩起来上头不顾上吃饭的原因。

我爸忙着享受,把我和我妈晾在了脑后。

我妈和我爸说有事要去市里,两天才能回来。

我爸叼着烟,头也没回的应声。

第二天我妈就带着我去了市里。

去市里要先骑自行车去镇上,然后再等小巴车。

可到了镇上后,我妈却没去买票。

她带着我在姨妈的店里等。

很快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店门口。

我还在好奇是哪个大老板,我妈却拉着我上了车。

我吓了一跳,见开车的是姨妈又松了一口气。

我咽了咽口水问:“姨妈,你咋这么有钱!这小轿车我只见过有大老板开。”

姨妈转过头来点了点我的脑袋说:“你傻呀,这是你妈的车!”

“你妈现在就是大老板啦!”

11

我脑袋一片空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一边的我妈。

她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总感觉那里似乎变了很多。

这或许就是他们大人常说的,气质吧。

小轿车的座椅都是皮的,我用手细细地摸着。

又软又滑。

姨妈带着我们去了市里。

一路上,她都在和我妈说着什么厂子的事情。

原来我妈分了一部分钱给姨妈。

姨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拿着钱去投资开厂子。

厂子蒸蒸日上,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

我有些害怕的问:“爸知道了会不会来抢走我妈的钱?他万一不想要清高了,想要钱怎么办?”

我妈揉了揉我的脑袋,她说:“放心吧,妈妈的钱都在姨妈那放着,你爸一毛钱都不会拿到。”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两天我跟着我妈到处玩,市里特别热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漂亮又精致的衣服。

还有许多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回到镇上的那天,我还有些恋恋不舍。

我妈把自行车从姨妈店里推出来,姨妈正给客人剪头发,顾不上招呼我和我妈。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和我妈说:“你这么年轻孩子就这么大了?”

我妈笑着说:“哪还年轻。”

奇怪的是,姨妈店里的生意并不好,很少有客人来。

而且就算来了客人我妈也是立刻回避,迄今为止,我从没见过我妈和哪一个客人像这样笑着打招呼。

我妈带着我刚出了门,下一秒我爸就不知道从哪跳了出来。

他瞪着眼睛骂道:“我就说你一个老娘们哪来的钱!感情在外面勾搭上男人了!”

“你倒是厉害,把礼义廉耻都扔到后脑勺了!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我妈皱起了眉毛:“你怎么在镇上?”

我爸一听更有理了,他推搡着我妈说:“我怎么不能来!我要是还不来,我都不知道你给我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

我妈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那是理发店的客人,今天才第一次见,总共也就说了两句话而已。”

“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吗?”

我爸根本不听我妈的解释,挽起袖子,嘴里骂骂咧咧作势就往店里走。

我爸一把推开剪头发的姨妈,然后揪住了刚刚和我妈说话的那个男人的衣领子。

男人一脸懵圈,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爸咧开起皮的大嘴,嘴皮子翻起来,满是烟渍而发黄的牙齿一开一合,带着数不尽的唾沫星子飞在空中。

他的脏话十分不堪入耳,我妈下意识地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妈的掌心温暖而有力,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个男人也不是好惹的,无缘无故挨了骂,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爸和他两个人开始推搡,渐渐的变成你一拳我一拳的互。

我妈缓缓的蹲在我面前,她撩了撩我额前的碎发,她眉眼弯弯笑着说:“白白,你看清楚刚刚是谁先动的手了吗?”

是爸爸。

是我爸先挥起的拳头砸在那个男人脸上。

我和我妈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身后的两个男人在阴影里扭成一团。

而我和我妈站在阳光刚刚好洒进来的门口。

我说:“是爸爸先动的手。”

12

我爸被那个男人打的鼻青脸肿,鼻梁骨似乎都被打断了,止不住的流鼻血。

我爸在地上抱着脑袋来回打滚,嘴里哎呦哎呦直喊疼。

与其说是互殴,不如说是我爸在单方面挨打。

那男人用卫生纸擦着拳头上的血,他说:“说吧,赔你多少钱?”

我爸躺在地上疼的坐不起来,他捂着胸口气息奄奄的说:“我...我不要钱,我要报警!”

那男人突然笑了,他蹲在我爸面前说:“你不要钱?如果你愿意和解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万。”

“如果你要报警,这几个目击证人也都看到了,是你先上来挑衅我,也是你先动的手,你觉得我会吃亏吗?”

我爸冷笑一声说:“那你别忘了,那可是我的老婆和我的孩子。”

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说:“爸爸,老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先动手打了这个叔叔。”

我爸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他哑着嗓子吼:“你...!”

他还想再骂我几句,可身上的伤实在是要命,疼的他直冒冷汗,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他说:“和解吧,一万块钱。”

那男人嗤笑一声,从钱夹子里拿出厚厚一叠钞票,用极其屈辱的方式摔在了我爸的脸上。

那男人捏着钱的一角,一遍又一遍的用钱打着我爸的脸,他说:“装什么清高,我看你是穷掼了,没见过几个钱,才会以为自命不凡。”

他又说:“说到底,你这不是清高,你这是穷病,是仇富,是骨子里刻着的穷,所以用清高自诩,试图用这种方式凌驾于我们有钱人头上。”

这些话我都听不懂,但是听了却感觉莫名其妙地舒畅。

我爸咬紧了牙,额头上的血窟窿汩汩冒着血,顺着他的鼻梁滑进了眼睛里,给他的瞳孔染上刺目的红。

他把不受嗟来之食和士可杀不可辱挂在嘴边。

可当那一摞钞票砸在他脸上的时候,我在想,他所谓的清高和气节是不是已经分崩离析、支离破碎了?

我妈带着浑身是伤的我爸回了家。

把我爸扶着躺在床上之后,我妈拖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我妈思索了一会说:“咱们离婚吧。”

13

那会的结婚证还是薄薄的一张纸,很是可有可无。

我爸咬着牙说:“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我妈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实话告诉你,我在外面有人了。”

她又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现在是给你机会让你把我扫地出门,别闹到人尽皆知,是我给你戴绿帽子。”

“我厚脸皮,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文化人,你清高,别让全村的人来笑话你。”

我爸的脸像纸一样惨白,他气得在发抖,抿着嘴始终没有说话。

我妈不愿意照顾我爸,又害怕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于是给了村里一个手脚利索的大娘一笔钱。

又找来了那个赤脚医生给我爸诊病。

医生神神叨叨,只瞥了我爸一眼就说:“没治了,准备好棺材吧!”

我爸甩掉脸上的毛巾腾地就坐了起来,他骂道:“放屁!我还好好地你就咒我死,我看是给你准备棺材!”

我爸缓了三两天,这会子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

我爸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没有要和我妈离婚的意思。

他每天拿着那用自己的清高换来的一万块钱去打牌,输了钱就不给我和我妈好脸色。

我从没见他有过赢钱的时候。

再过八九天市里的大领导就要来了,村长每天忙着怎么把这个破破烂烂的山村捯饬的金碧辉煌一点。

我妈说,该好好收拾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村子。

这天,我爸破天荒地买了一只鸡,说要给我和我妈补补身体,他说这些年亏待我们娘俩儿的实在太多了。

他请着大娘把鸡炖好了,连锅一起端回了家。

盖子一揭开,鸡肉的香味飘了满屋。

浓浓的汤上飘着油花和小葱。

我爸用勺子给我结结实实舀了满满一碗。

我咽了咽口水,却实在下不去嘴。

前两天跟着我妈在市里大鱼大肉吃的多了,这会看见荤腥就想吐。

我爸脸上的伤已经结成了疤,狰狞的挂在额头上,他笑着说:“白白喝,这个鸡腿也是你的。”

他贼眉鼠眼的,看着就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他一见到我摇头,眼底就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狠戾。

我妈则是端起碗来喝了个一干二净,喝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我妈说:“白白这几天吃坏了肚子,她不想吃就不吃了。”

我妈连鸡带汤吃了个一干二净,差点连锅都恨不得塞嘴里。

而从始至终,我爸都没有动过筷子。

只是那样笑眯眯的看着我妈吃。

他心里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吃过了午饭,我和我妈照例进屋午睡。

我妈没有午睡的习惯,可偏偏今天很奇怪,她一沾枕头就立刻睡着了。

我缩进她怀里也合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和窗外的我爸对上了眼。

他手里拿着锤子和一截长钉子,狠狠的捶在窗框上。

他想把窗户封死!

我连忙摇我妈,可她却怎么也不醒。

我用手拍着窗户,扯着嗓子叫:“你要做什么!放我和妈妈出去!”

我爸的脸贴在窗户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他嘴巴一歪笑着说:“乖乖和你妈待着,等你和你妈饿死了,爸爸就回来给你们收尸。”

14

我爸把我和我妈锁在了家里。

家里一口干粮和水都没有,抬起头就是黑洞洞的房顶。

我爸要让我和我妈活活饿死。

我想起了之前我妈说的话:

“咱娘俩活活饿死,你爹就有贞节牌坊了。”

那要是换做我爸饿死,我和我妈会不会也有贞节牌坊?

我妈醒来时并没有我想的那样惊慌失措。

她从兜里摸出巧克力然后塞进了我的嘴里。

她说:“白白别害怕,你爸一会肯定会回来。”

虽然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我妈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感觉心安。

我妈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翻出来好多小零食。

我和她就这样一人一口的嚼着甜丝丝的零食,在炕上从晌午坐到了傍晚。

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砸门声和不干不净的叫骂,其中还夹杂着我爸的求饶声。

似乎来了很多人,他们嘴里都骂着我爸,让我爸还钱。

“陶勇!你今儿个要是不拿钱出来,我们可就得留下你的手指头了!”

“各位爷爷,我这不是带着你们回家取钱来了吗?我是没钱可我家婆娘有钱啊!五千块钱那还叫个什么事?”

想来应该是我爸打牌又输了不少。

院门的锁被咔哒一声打开了。

我吓的钻进了我妈的怀里,我妈拍着我的后背小声说:“白白不怕,那些叔叔和妈妈是好朋友。”

我还在愣神的功夫,我爸已经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叔叔架着进了屋子。

我爸见到我妈,一改刚刚给人伏低做小的样子,颐指气使的指挥着我妈拿钱出来。

我妈撇了撇嘴说:“这样吧,你同意和我离婚我就给你这笔钱。”

我爸刚说了个‘不’字,转眼就被那群人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有人顺势从书房里抽出了一把菜刀,把刀放在手里冲着我爸比划。

为首的叔叔说:“我们今天见不到那五千块钱,你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我爸浑身猛地震了一下,然后白着脸跪在他们面前磕头,声泪俱下地求他们放过他。

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倒是比奶奶下葬的那天更有真情实感。

最后我爸松了口,顶着鼻青脸肿和我妈扯了离婚证。

也是薄薄的一张纸。

明明都是一张纸,可我妈却说里面的含义不一样。

之前的那张纸意味着重重枷锁和束缚,现在的这张纸意味着解脱和新生。

我妈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她问:“再过几天,白白就可以漂漂亮亮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了。”

15

我和我妈被我爸连夜赶了出去。

我妈从包里拿出一块黑黑的砖头,砖头上还有一根长长的天线。

我妈对着空气说:“月月,你来接我吧,对,这回开车来。”

姨妈开着小轿车来村里接我妈,虽然已经是黑夜了,但两个明晃晃的车灯一出现,就足够让全村的人震惊。

村子里的人纷纷探出了脑袋,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哪个大老板。

我妈在众人的目光下,带着我坐上了小轿车。

车玻璃隔绝了村民议论纷纷的声音。

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拄着拐杖的我爸。

他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差点没惊掉他的下巴。

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我妈带着我住进了市里的小洋房。

她说这房子早就买下了,幸亏装修的及时。

这屋子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明亮的窗户,雪白的墙,还有软软的沙发和大大的床。

我妈揉着我的脑袋说:“马上暑假就要过去了,妈妈给你办了转学,在市里面的大学校里学习,开心吗白白?”

我高兴的点点头。

我感觉我的世界整个焕然一新,我过上了以前从来不敢想的生活。

领导去村里视察那天,姨妈开着车带着我和我妈也回村里了。

我妈特地给我挑了一身漂亮的格子裙,还给我扎了两个麻花辫。

后视镜里的姨妈哭丧着脸说:“你快点学个车本吧,我天天得给你这个大老板当车夫。”

我妈笑嘻嘻的说:“又不是没给你工资,而且大老板不是你吗?我只是负责给掏钱。”

她们又聊起来了生意上的事,股票什么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进了村里,四处都挂着红绸子,张灯结彩俨然一副过年的样子。

全村的人都出来迎接大领导,还有许多带着相机的记者。

村长和村民们热情的围着领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他们在村中间搭了个台子,领导就拿着话筒在上面讲话。

他说了一些贫困县和政府补助的事情,听得我昏昏欲睡,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我脑袋猛地清醒过来。

他说:“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要表彰咱们村出来的杰出女性,在她的办的厂子里,让咱们许多的女同胞都在她的厂子里成功就业。”

“而且她还大力支持咱们的慈善事业,今天特地给她开一个表彰会!”

喊到我妈名字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傻眼了。

我妈坐在车里,缓缓的摘掉了脸上的墨镜,行云流水的推开车门下车。

她像是黑黑的夜幕里,最耀眼璀璨的星星,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和领导肩并肩的站在了台上。

我自始至终都坐在车里,我妈叮嘱我不让我下车,还特地让姨妈看好我。

姨妈的眼睛瞪得像电灯泡,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爸。

但始终没找见我爸的身影,直到我妈和领导寒暄完,回到车上准备走的时候。

我爸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拦在了车面前。

他胡子拉碴,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爱莲...”

16

我妈还没说话,姨妈就一脚油门猛地踩了下去,小轿车的车轱辘迅速滚动,直冲冲就朝着我爸撞了过去。

我爸吓了一跳,连拐杖都来不及拿,手脚并用的爬着滚开了。

路过我爸时,我妈摇下车玻璃对着他轻轻的说:“滚。”

嗯,多么优美的中国话。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

我妈从厂子变成了大公司,她每天忙得像陀螺,但还是会抽出来时间陪我。

她神采奕奕地蹬着高跟鞋踏在明亮的大理石瓷砖上,身上穿着黑色的鱼尾裙。

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妈妈是这样漂亮。

高考时,我要在网上填个人信息,在父亲那一栏里我犯了难。

我问:“妈,陶勇的信息怎么写?”

我妈支着脑袋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她说:“啊,陶勇死了。”

原来我爸早就死了。

他狗改不了吃屎,拿着钱去赌,输的十根手指头剩下了六根。

最后在最乱的那会,让讨债的老板活活打死了。

他无亲无故,作为一个有着清高气节的文化人,一辈子就这样荒诞离奇的收场。

他从某种程度也算达到了目的。

起码他在活着的时间里,没有父母爹娘,没有妻儿老小。

如果在旧时,一定会给他立个贞节牌坊。

但可惜,他活错了年代,也活错了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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