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钢琴家佚名 著

4.

“不是说东西在路上吗？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到？”

我失去耐心，抬头催着傅归梵。

傅归梵这才挠挠头，无所谓道：

“哦，其实我也忘记放在哪里了，刚才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好让你别扰乱大家的好心情。”

我的大脑顿时轰地一声响，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

“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周围的人被我的动作震得鸦雀无声。

只见孟清染轻轻拽了下傅归梵的衣角，问了句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就是一架旧了的电子破琴而已。”

听到傅归梵的回答，周围的人又坐不住了。

“不就是一把破琴嘛，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怎么，现在想学琴，是想野鸡变凤凰？还是为了追回梵哥？”

傅归梵见状，也挑眉：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再给你买一架不就得了，你说说你，不会弹就别逞强了，我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刚才冷清的气氛又被迅速炒热，可我却根本忍不了，径直走到傅归梵面前，扬起手，用力扇到了他的脸上。

“啪！”

房间内又一次静默下来，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破琴？？那是我妈妈生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吗！！”

傅归梵捂着脸愣住，显然不知道我会发这么大的火。

“薇榆，我……”

“薇榆姐姐，你的琴，是这个么？”

孟清染打断了他的话，面向我举着手机上的图片，里面正是那架电子琴，琴体上还刻着我的名字，就算图片再模糊我也认识。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红着眼走向她：

“为什么会在你这？”

“我前几天用这把琴给阿梵陪练来着，不过不怎么好用。”

我深呼吸：“那现在它在哪？”

孟清染收回手机，不带一点思考，扬起笑容：

“我给丢了。”

她甚至连装都不装了，露出得逞的表情。

而我内心那份压抑着的情绪也在此刻喷涌而出，终于忍不住，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整个身子往墙上抵，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啊！！”

我的手渐渐用力，孟清染一张脸憋得通红，此时也终于知道害怕，嘴里不断说着求饶的话。

傅归梵哪里见过我发这么大脾气，也慌了，连忙从后面拦住我，逼迫我松了手。

“齐薇榆，我给你去找行吗？你别冲动！！”

我没领情，反过头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要不是你同意她碰，根本也不会丢！”

我松开手，丢下这句话便跑出房间。

寒风毫不吝啬地吹向我早已湿透的身体，泪水沾了我满脸，我狠狠揩去，连同对傅归梵的所有感情，也统统斩断。

5.

得知心爱之物被丢掉后，我一度想要直接跑到垃圾场去寻找，可却连要去哪个垃圾场都不知道。

就在我崩溃无助时，手机里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是宋灼发来一张图片，里面正是我的那把电子琴。

“这是你的吧，这把琴上写着你的名字。”

我看着消息瞪大了双眼，激动地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地址，好让我过去拿。

对面发来一个地址，我什么都没想，立马开车赶了过去。

到达地点后，我如愿拿到了琴，试着弹了几下，发现有几个原本已经不能发音的琴键此刻居然可以发出声响。

我疑惑地抬起头，却对上了宋灼带着笑意的目光。

“我自作主张帮你修了一下，现在所有的琴键都能正常发音了。”

这把琴时间很久了，之前找过很多修理师傅都修不好，宋灼能帮我做到，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于是我更加感激他：

“真的很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但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你有没有喜欢吃的餐厅，我请你吃饭！”

宋灼仍然面带微笑，摇摇头：

“不用你请我吃饭，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进入你的生活里。”

我拿着琴的手一抖，心一下子漏掉一拍。

这算是表白吗？

可他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印象里我好像并没有和他有什么接触。

他又一次张口：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但高中时我得了抑郁症，是你跑到我面前来给我弹了几首琴曲鼓舞了我，我现在能做到这番事业，也是托了你的福。”

“你结婚的日子我不敢去打扰你，得知你前夫找了第三者，我就让人调查了一下那个女孩，碰巧捡到了你的这把琴，我也记得，高中时你就是拿着这把琴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的。”

听到他的话，我才终于恍然大悟。

高中时自己喜欢偷偷在小花园里练琴，而那时的宋灼也喜欢坐在喷泉旁边发呆，当时的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性格实在孤僻，班里几乎人人都不喜欢他。

碰巧，那些人也同样讨厌我的出身，所以出于一种对同类的惺惺相惜，我就经常去花园里给他弹奏他喜欢听的曲子类型。

后来他突然转学离开，我也就把两人的经历渐渐淡忘掉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得，而且还等了我这么多年。

我突然间鼻子有些发酸，他说当年是我鼓舞了他，而现在，面临着妈妈去世，丈夫出轨，他人嘲讽，他突然出现给予我帮助，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我的救赎呢？

于是我扬唇，没有拒绝他。

从宋灼的家离开，我发现手机上有许多未接电话，来电人统统显示着傅归梵，除此之外，还有几条消息。

“薇榆，我问染染了，她不是故意丢掉那把琴的，她说有的琴键不出音，她以为那是我不要了的东西。”

“薇榆，我又给你买了一把新的，你来家里拿。”

“看到回复我一下，你走的时候身上还湿着，注意别感冒了。”

我看着消息冷哼一声，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我们该有的交集，应当在巡演比赛中才对。

6.

一个月后，钢琴巡演比赛如约而至。

候场室里，我戴着面具，不远处的孟清染递给傅归梵一瓶水，叫他不要紧张，身侧还坐着傅归梵的几个兄弟，同样说着鼓励的话。

我实在不想见到这几张脸，干脆转过身去，背对他们。

过了一会，孟清染的声音消失，我却又听见了几人在我身后的窃窃私语。

“刚才清染在这我都不好意思说，这蒙面钢琴家就坐在这，你们谁去给她要个微信？梵哥上啊！她不比孟清染有范儿啊！”

傅归梵却是意外的含含糊糊：“先算了吧……”

“你不会还在想着齐薇榆吧？把你拉黑不是挺好的吗？要我说，她哪里比得上孟清染啊。”

“阿梵，我回来啦，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刚才去看了看顺序表，下一个就是蒙面钢琴家，我们先去台下看表演吧。”

孟清染一路小跑，有些气喘吁吁。

而我只是一声轻笑，整理了一下裙摆，起身去往舞台。

……

一切就绪好后，我在台上缓缓落座。

随着灯光聚集在我身上，我伸出手，开始弹奏。

手指轻轻触碰着琴上的黑白键，音符如流水般涌出，我将自己代入其中，弹奏出的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在诉说着我对生活的不甘。

或许是因为太过投入，观众半路就开始鼓起了掌，一曲结束，叫喊的人更甚。

“不愧是蒙面钢琴家啊！就她弹琴有那味儿，我听别人弹根本代入不进去！她常年霸榜第一也不无理由！”

“这么有才华的人，真想看看面具后面的脸长什么样！”

我被台下观众的发言逗笑，于是接过身侧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大家好，我是蒙面钢琴家，我来兑现承诺，答应过大家要在这次巡演里露脸的。”

伴随着台下观众的沸腾，我面带微笑，慢慢摘下了面具。

台下的尖叫声则是又高了几分贝。

“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长得又漂亮，还这么会弹琴！”

“怎么是齐薇榆？！我没看错吧？？”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弹琴啊，只是长得像吧？”

傅归梵的那几个兄弟直接站了起来，揉着眼睛往台上使劲瞟，我则是拿着话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底下那群人脸上都挂不住了，忍不住又爆了几句粗口。

“孟清染，你不是说蒙面钢琴家是你朋友吗？怎么是她啊？你在撒谎？”

“靠，本来还想着认识一下的，怪不得你连微信都不给我们推，装你妈呢？”

我的视线转移到孟清染的脸上，只见她面色苍白，躲躲闪闪，眼神里透露着被揭露的恐慌。

我在心里不禁嘲讽，当初撒谎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要怎么圆回来吗？

本以为傅归梵会去护着她，可当我瞥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全然没有理会旁边流着眼泪的孟清染，而是在怔怔地望着我。

发现我也在看向他，他立马张口喊了声我的名字。

我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转过头，与坐在二层特邀鉴赏席的宋灼对视。

男人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眉眼，伸手同我打了一个招呼，我笑着回他。

7.

待大家热闹够了，我朝台下鞠了一躬便走回了候场室。

“薇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蒙面钢琴家？”

我回头，是傅归梵跟着我进来了，他皱着眉头：

“怪不得你那么担心那把电子琴，原来你一直在为了我学琴，好给我个惊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被他的自恋逗笑：

“傻子都能看出来那把琴有些年头了吧，我学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呢。”

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又伸手抓住我：

“那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要是早说，我至于去找什么钢琴陪练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挣开他：

“你的意思是你出轨也都怪我咯？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

可傅归梵还是没送手：

“行了齐薇榆，别闹了，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你也了解我，我跟孟清染就是玩玩的，其实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我的耐心终于被他磨没。

“啧，你烦不烦？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大吼一声，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脚就用力踩了下去，傅归梵的皮鞋上出了印子，这才吃痛地放了手。

“你这么急着离开我，是为了去找宋灼吗？！我刚才都看见了！”

我没回头：“是又怎样？”

身后的男人传来一声冷笑：

“呵，原来离开我就是为了去找别人当舔狗啊？也不看看人家能不能看上你？”

“圈子里谁不知道宋灼？就算你现在出名了，那你也只是一个村里来的野丫头，人家家世摆在那里，连我都攀不起的人，你以为你能？”

他自顾自地说着，殊不知我压根没放在心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却意外发现门口站着满脸泪水的孟清染，原来刚刚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

傅归梵看到眼前的场景，刚刚的气势俨然没了一大半，手足无措道：

“染……染染，你怎么来了？”

我讥笑一声，不打算欣赏这出戏，侧身离开了现场。

8.

那天傅归梵终究还是把钢琴曲演砸了，但为了面子，他又花了许多钱买到一个名次，目的是能来参加今晚的颁奖典礼。

他之所以这么想出风头，是因为今天的颁奖典礼来的许多都是商业里的大佬，他们赞助了这场巡演，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平常根本见不到的，就比如说宋灼，今天的整个场地，都是他一手赞助的。

我作为那天的冠军，身着一身华丽的钻石礼服，衬得整个人都没有从前的那副疲态了。

“很适合你。”

身后传来宋灼的声音，我回头看去，男人则是穿着优雅得体的深色西装，在温柔的灯光下，面容被熏染的更加柔和。

我笑道：“你准备的，能不适合吗？”

这条裙子是宋灼专门为我定制的，听说花了大价钱，我本想拒绝，但他还是哄着我穿上了。

那时的他说：“我的女主角，从来都该是耀眼的。”

还没等我们两个说几句话，主持人就让获奖选手先去后台准备一下。

“快去吧，一会我来给你颁奖。”宋灼温柔道。

我的心越来越暖，莞尔一笑，走向了后台。

可到了地方看见某人，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齐薇榆，我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我想告诉你我那天已经和孟清染分手了，这还不够证明我的真心吗？”

我冷笑一声：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来这是为了攀关系，别把理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傅归梵被我说中，脸色一僵，随即又轻蔑地笑出声：

“你不也是吗？爬到第一名还穿这么漂亮，就是为了来见宋灼吧？可惜人家心里有白月光，看不到你，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也是啊，这种上流圈子，你是挤不进来的，这么喜欢人家，可能一辈子还跟人家说不上一句话呢。”

我懒得理他，走到离门最近的沙发处坐了下来，好方便上场。

9.

可还没等屁股坐热，却又听见场外一阵喧哗。

“有疯子闯进来了！几个保安都抓不住，快拦住她！”

后台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大众视野。

我看清楚了，那是孟清染。

仅仅几天时间，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在场的所有人对她都避之不及，纷纷向后靠，生怕她做出什么疯癫的举动，可她的目标却只有一个。

只见她扑到了傅归梵的身上，大喊大叫：

“你不能就这么不管我了！我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周围的人听见这句话，纷纷议论起来。

傅归梵自知是丢了面子，嫌弃地一把将她推开：

“滚开！我都不认识你！有人吗？来帮一把手啊！”

“你怎么不认识我！你可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你不能不管我们！”

说罢，孟清染的目光又在四处找寻着，最后瞄准了我。

“还有你！你快告诉大家，你是我的朋友啊！他们都不相信我！”

她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我，指甲快要嵌到我的肉里，我吃痛地叫了一声。

“孟清染！！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么！”

我使劲推她却推不动，求助的目光看向他人，没人敢出来帮我，傅归梵更是躲得远远的。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挡在了我的面前，伸手一个大力将孟清染推搡开。

女人倒在了地上，及时赶到的保安也趁机赶紧将她人带走了。

宋灼回过头，紧紧将我锢在怀中，眼眶有些发红：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

我用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安抚他我并没有受什么伤。

众人见到这副场景，开始猜测起来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傅归梵更是瞪大了眼看向我们，就像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关他的事。

宋灼抱了我一会，起身换了副模样，神色冷峻，眼神里更是像淬了冰，他看向傅归梵：

“傅先生，请你处理好你的家事，不要波及到其他无关的人，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傅归梵被他的气场震慑到，但还是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气问道：

“你们两个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

听到回答，傅归梵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

只见宋灼又将我的手拉起，温柔地看向我：

“暂时没在一起，我还在追求她。”

一时间，傅归梵又开始不可思议地大喊：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这人谁呀，好没规矩喔。”

“听说是傅家少爷呢，以后还是少和他家合作吧，私生活太乱了，看起来人品也有问题。”

周围人群的议论声纷纷传来，傅归梵一下子羞红了脸，不敢再说其他话。

宋灼也没再理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了领奖台。

10.

到了领奖台，宋灼将奖杯递给我，好在刚刚那场闹剧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心情，捧场的人还是不少。

待我发表完获奖感言后，宋灼接去了话筒。

“感谢大家前来此次颁奖典礼，希望大家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扰乱心情，其实今天让大家过来，也是为了请大家见证一件事情。”

不知是哪里递来的花，就突然出现在了宋灼的手中，是我最喜欢的伯爵红茶。

他举着花面向我，认真地问道：

“薇榆，那天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你现在考虑好了吗？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追你到答应那天为止。”

台下原本严肃的气氛被炒热，大家都沉浸在了这份浪漫中。

“答应他！答应他！”

我也终于忍不住，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人这么热烈地喜欢。

“好。”

听到我的回答，宋灼笑着把我搂进怀里，台下也是掌声一片。

唯独只有傅归梵还在叫嚷着，说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没人理会他，保安更是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后来我跟宋灼开展了恋爱，他说一直在默默关注我的话并不是骗我，因为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喜好，他却比我更了解。

我们都喜欢音乐，于是他就把对我的喜欢编成歌，描绘着这场盛大的暗恋。

他会陪着我一同演出，每一次演出拍的相片，他都洗出来好好保存。

在我生日那天，他更是为我在A市的天空燃放了一整片的烟花。

没过多久，鉴于我们两个年纪也都不小了，宋灼向我提出了求婚，我答应了。

可是在婚礼当天，傅归梵胳膊上还打着石膏，就匆匆跑到了我的面前。

我听说了，前几天傅家大少为爱借酒消愁，最后酒驾，开车一头栽进了草丛里。

不仅如此，疯了的孟清染还会三番五次地找上门，肚子也越来越大，傅归梵这段时间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对不起，薇榆，我现在才知道，你从小时候就喜欢弹琴，但是我和你结婚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有试图去了解你。”

“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是我太贱了，明明你就是最好的，但我还一直嫌弃你，到头来，还是自己配不上你。”

我听着他诚恳的道歉，内心却毫无波澜。

“可是，薇榆，我刚出了车祸，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不能改天再结婚吗？”

他的表情楚楚可怜，就差直接给我跪下了。

可我却学着那晚离婚时他的神情，讥笑道：

“不能，就今天。”

婚礼照常举行，宋灼甚至邀请了市里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参加。

交换戒指时，他的手有些抖，我笑着扶住他，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而他的眼中骇然出现了一层泪花，他低头吻我，起身时，又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终于，站在你身边的人，终于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