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nan 著

锦绣镇就是这样，等级森严，人情比纸薄。风光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朋友，可一旦栽了跟头，就只剩冷眼、打压和嘲讽。我拉开衣帽间的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华服和鞋包，只觉得一阵反胃。这些东西曾是我费尽心思淘换来的，用来撑我「完美」身份的门面，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堆昂贵的垃圾。我不想带走任何一件象征着过去的东西。我随手扯过一个行李箱，胡乱捡了几件最常穿的便服、贴身衣物和一些必需品塞进去。在我合上行李箱，准备拉上拉链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梳妆台。不对劲。我的东西被人动过了。虽然摆放的位置看似没变，但以我对自己房间的熟悉程度，足以察觉到更细微的差别——常用的香水被挪动了几毫米，首饰盒的搭扣方向反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后背汗毛倒竖——谁会进我的房间？还翻动我的东西？我快步冲过去，一把拉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和旧信件。果然，在一堆东西底下，压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光秃秃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没名没姓，也没有地址。我捏着信封，指尖有些发凉。拆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并不孤单。今晚九点来废品区，西北角旧管道口，你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废品区……」那是锦绣镇等级最低、最混乱的边缘地带，聚集了整个镇子的生活垃圾，以及那些毫无价值、被社会抛弃的「瑕疵者」——那种地方，会有我要的答案吗？这是个恶作剧？

还是林月华不死心，想换个新花样羞辱我？我几乎要立刻把这封可疑的信撕碎。可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胳膊上那块红斑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痒。我猛地撸起袖子。镜子里，那块红斑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比在认证大厅时又扩大了一圈，颜色更深，像一块丑陋的烙印。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它边缘的皮肤开始微微卷起、干裂，像是快要脱落的痂。而在那裂开的缝隙之下，隐约露出的，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一种……一种泛着冷光的、极其光滑的银色组织，摸上去冰凉柔韧，像某种未知生物的外皮。蛇？昆虫？还是某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腕足类怪物？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绝不是过敏，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皮肤病！没有血，没有疼痛，只有越来越强烈的瘙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我体内挣脱出来！

我可能真的没有时间犹豫了。这种变化超出了医学能解释的范围，我无计可施。但现在，有人给了我一个选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豁出去赌一把。我将信纸重新折好，塞进口袋，拉起那个只装了寥寥几件必需品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曾经象征着我一切荣耀的房间。走出小楼大门，刺眼的阳光让我眯了眯眼。不远处，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结伴走过，看见我，她们先是一愣，跟着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其中一个甚至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扭头对同伴嘀嘀咕咕起来。她们的表情我很熟悉。二十年来，我曾无数次为了迎合周围人，对那些被我踩在脚下的女人露出过这种表情。只不过现在，承受这种恶意的对象变成了我自己。是啊，我不再完美了。可她们的完美，又能维持多久呢？我冷冷地剜了她们一眼，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朝着「优秀」阶级的居住区走去。这种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优越感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也许，我现在需要的答案，不仅仅是关于我自己的异常。无影灯洒下冰冷的光，映照着一尘不染的纯白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和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微不可察的金属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