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化龙成夫君一十四 著

我的地盘里突然闯进来一条小呆蛇。

见他弱小可怜又无助，我大发善心，没有将他丢到外面的雪地里。

后来他几次三番救了我，我才明白，蛇也是不可貌相的。

真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从来都只有我一个。

【1】

腊月寒冬，狂风暴雪在地上肆虐；干草铺床，我蜷缩成团安稳冬眠。

睡意正浓，梦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挖土声。

我不由把头往身体里埋了埋，眼皮动了几下还是没有撩开。

但嘈杂的响动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亮，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我家这边打洞。

扰人清梦，天打雷劈！

我烦躁地蹬了蹬腿，憋着口恶气从梦中醒来。

“扑簌簌——”

正对面的墙上不停地往下掉土渣，把我收拾的干净暖和的干草地毯弄得一片狼藉。

我翻身站起，生气地盯着对面。

最后一个土块被顶落地，碎土如流沙一样铺满了我温馨的小窝，一个倒三角扁平脑袋探了进来，跟我面面相觑。

小圆眼里印着一双呆呆的金色竖瞳，看上去就不太聪明，否则又怎么会羊入狼口，上赶着来送死！

我本来不大打算加餐的，但打扰了我睡觉、还弄脏了我家的东西不可原谅！

我向前一跳，在空中抱成一个圆球，对着蠢东西摔了过去。

“嘶！嘶！”

它被我身上的硬刺一扎，瞬间像是被人掐住了七寸，露在洞口外的半截上身扭出了残影，大有把洞口绞成个漏斗状的意思。

它不停地吞吐着细长的信子，就像人类受伤时的痛吟。

我抬起脚，对准他脑袋中央的红色花纹猛的一踹。

哼哼！知道你刺猬奶奶的厉害了吧！

快走快走，不然我一会儿吃了你！

我释放出妖怪的威压，希望这呆蛇识趣点，换个地方过冬。这方圆百里的地底，都被我的妖力覆盖了。

看小呆蛇身上被扎出了好几个洞，惨兮兮地瘫在地上，眼睛里也没了光，想必是吃够了教训。

我转过身，用了点小法术把洞穴收拾干净，重新窝回我的床上，团成一团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耳朵又被吵到了。

“嘶——嘶——”

缓过疼来的小呆蛇记吃不记打，晃着脑袋又朝我爬了过来。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打洞钻过来的，身上一股子土腥味，还冒着寒气。

我半梦半醒，准备施法把这呆子丢出去。

结果它只是爬到我身后的角落里，就一动不动地盘成了圆饼，瞬间安静下来了。

我放出神识，往地面上探了一圈。

外面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天空依旧被乌云压的很低，大风从山谷里刮过，留下一串鬼哭狼嚎般的呼啸。

要真把它扔出去，它怕是挺不过今晚。

我也不是那种恃强凌弱、杀生如麻的坏妖怪，今次就饶你条小命。

诸神在上，还请给小妖多记些功德。

我再次沉沉入睡。

小黑蛇悄悄抬头，看身边刺猬的呼吸频率变得规律，知道这是睡熟了。

它金色竖瞳撑圆又缩细，心中挣扎、纠结、为难，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朝刺猬贴了过去，将对方虚虚地圈在自己的范围内。

尾巴尖被小刺猬背上的刺扎了几下，它愣是忍住疼痛没发出声响。

做好这一切后，小黑蛇又深深看了小刺猬一眼，才安心地睡去了。

【2】

山上的积雪融化了，把地底变得很潮湿。

土壤里的小动物和种子们依次醒来，开始新一年的忙碌生活。

我也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舒展四肢。

“嘶——嘶——”

嗯？

我低下头，对上一双委屈的黄眼睛。

眼睛的主人唰的一下把尾巴从我的刺上拔下来，和我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傻子！

我绕过它，朝我提前挖好的通道走去。

地上已经能看到刚破土而出的嫩黄色草芽了，山间溪水叮叮咚咚地从我面前流过，上面闪着金色的磷光。

我从洞里爬出来，走到溪边，伸出手摸了一下，还有点凉。

太阳可真晃眼，我眯着眼睛想，该找点吃的了。

我从枯草堆里走过，挑选着心仪的草芽。

“嘶——嘶——”

小呆蛇跟上来，缀在我身后，像人类养的狗。

我回头后，竖起全身的刺，作势要扑过去扎它，它立马把头埋进了干草堆里，僵在地上宛如死去。

切！破小胆！

我看中了一颗草芽，跑过去抱着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真好吃。

我越走越远，身边没了小尾巴，整只刺猬自在了不少。

一会儿我就去道上守着去。

我们这族有个速成的修炼偏方，只要能挨过三次车马劫，就能脱胎换骨，原地成仙。

我已经修炼了二百年，至今依旧是个小废物。身上这点妖力，只够吓吓那些没开智的小东西。

“哒哒哒——”

我竖起耳朵，前方有一辆车马即将经过这片区域。

丢下草芽，我快速地跑到关道上，往正中央一趟。

来吧，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搏了。

马蹄声越来越大，我心跳如鼓，两只手相互抓着捧在胸前。

上天保佑，让我心想事成吧。我一生吃素，这是我该得的。

暖和的阳光被隔断了，头顶上方掠过一阵风。我禁闭双眼，身上的每一根刺都在颤抖。

要死了！要死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啊——

我猛地瞪大双眼，只感觉肚皮一勒，身体被什么东西卷住拽进了地里。

马车轮快速从我面前碾过，这个拳头大的洞口并不能让它停止转动。

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我吞了口口水，半天不能动弹，盯着头顶的一小片天空发呆。

“嘶——”

细长的蛇信子舔过我的脸，把我从惊惧中唤醒。

我扭过头，对上小呆蛇那双金色竖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呆蛇猛的一抽尾巴，我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它尾巴尖尖被我身上的刺划出了好几道细长的口子，还蹭掉了不少鳞片，在往外渗着血。

我心情复杂地翻起身，走到它身边。

唉～它也是好心救我……

我在它的伤口上吐了几口口水，在它身旁坐下了。

伤口的血很快止住了，还结了痂。小呆蛇竖起尾巴，好奇的打量着。

又过了一会儿，伤痂脱落，新的鳞片冒了出来，它的尾巴恢复如初。

【3】

夜里，我浑身如火烧一般疼痛难忍，想用妖力给自己治疗也做不到。

我跌跌撞撞地钻出洞穴，一头扎进了还带着寒意的溪水。

冰凉的溪水渐渐舒缓了我体内的灼痛感，神经一放松，我歪头就睡了过去，完全没想起来自己可能会被水冲走。

再次睁眼，视野变得很奇怪。

周边的一切好像都缩小了，那些嫩黄草芽如今在我眼里居然跟尘埃一般小。

我这不会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吧？

想起昨天的事情，我怀疑自己中了蛇毒。

我蹭地一下从地上坐起，直到看见摁在地上的两只人类手掌。

我张开又收紧，那双白皙的人手跟我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赶紧低头，发现自己的小短腿也变得纤长，双脚还在水里泡着。

苍天有眼，我，我化形了！

没想到那偏方还真有用，我昨天还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了呢。

也多亏了小呆蛇，要不是它把我拉进洞里，这车马劫我不一定能顺利度过。

唉，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钻空子？

我站起身，踩着沙子沿河边往上游走。

地洞都快被我看出花了，依旧不见小呆蛇的身影。本来还想着把它带在身边，收它做我的头号小弟的，现在看来我们是有缘无分了。

这片地界上并没有其他妖怪，以后就是我的封地了。

说到化形，我也应该给自己起个人类的名字，但想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山下面好像有个私塾，里面有个老头经常给别的小孩取名，不如让他帮我也取一个？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我趴在窗户上，视线穿过摇头晃脑跟读的小孩子们，定在了最前面执书端坐的花胡子老头身上。

老头察觉到我的目光，眼睛斜向上一挑，看着我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又继续把精力投入到了课堂中去。

一双脚站的有些发麻，我靠在窗边左右脚替换着踢踏，孩子们欢快的冲出学堂，在院子里嬉闹玩耍。

“你找老夫有何事？”一根檀木柺杖探出门槛，花胡子老头相继出现。

我想起之前看到过的场景，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鲜嫩草根递给老头：“我想让你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

老头盯着我的手重哼一声：“这是何意？”

“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回忆着那些人类的说法，学着他们把草根往老头手里塞。

老头后退一步，拄着拐杖的手把我往外一推，草根洒了一地。

跺脚时胡须也一颤一颤，他十分激动道：“老夫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你给我走！快走！”

我被赶了出来，脑袋还有点懵。

怎么回事？我确定自己步骤没有出错啊，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那些草根是我精挑细选过的，保准甜美多汁，他真是不识货。

我从村子里挫败地离开。

就快要到正午了，虽然我不像其他刺猬那样昼伏夜出，害怕光热，但要是能不在大太阳下晒着，总归还是更舒服一些。

贴着阴影往山上走，名字暂且不提，我要给自己重新做个洞府。哪有妖怪还钻地洞的，也太寒酸了。

这山上我都转的差不多，心里已经有了满意的洞址。我一边往那边赶，路上遇到喜欢吃的草芽顺便就拔了。

洞穴在山的北面，周边都是高大的树木，洞口还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刚好可以割了给我铺床。

这个洞不算很深，即便我走到最里面也能够看到洞口透出来的亮光，所以住着也不会太阴冷。

我施动术法把地上的尘土石块清扫出去，把干草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躺在上面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我浑身都很疲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叨叨，给我脑子里塞了很多东西。

不过醒来以后，我就记得不大清楚了。

【4】

我发现自己修炼的速度从前快了不少，而且莫名就领悟了很多从前没想过的法术。

没想到化形后还有这种好处，可以自发觉醒妖力的使用。

我在山中勤勤恳恳地修炼了三年，已经小有所成。

潜意识告诉我车马劫就是个谣言，被车轮子碾过去并不会增长修为，重伤后反而可能会断了修炼的根基。

但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不是车马劫，我为什么会突然化形。

纠结了一段时间后，我就放弃了。就当是老天爷那天心情好，愿意给我这个机缘吧。

我得抓住机会，更加努力地修炼，争取早日修成正果。

这天，山上突然多出了几道陌生气息，而且对方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我从洞中出来，变回原形钻进了地里。

没多久，我的家里就闯进了好几条五颜六色的蛇。

这些蛇可比小呆蛇看得凶多了，吐着蛇信子把我家摸了个遍，目标明确地找着什么东西。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妖气，是比我厉害许多的大妖。不敢再偷看，我跳进洞里，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他们在找什么呢？

我在这山上住了十几年了，确定这里没有宝贝，灵气也不是很充裕，不适合大妖们在此修炼。

我有些烦躁，埋在树叶堆里抓了抓自己头顶的毛毛。

“要是不能把小刺猬带回去，少主会不会……”

有人过来了，我趴在地上，小心地收敛了气息。

一只黑靴从我面前迈过去，男人暴躁道：“他娘的！这小东西可真能藏！”

我一动不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居然是来找我的！可我根本不认识别的妖怪！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听语气，这群人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

莫非对方是那种想要偷懒不肯自己修炼就四处挖别的妖怪的内丹提升修为的坏妖怪？

我想越觉得事情真相就是如此，心下也越来越惊惧。

妖生多艰，我是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

还好刚才没有发现我，我得赶紧转移阵地。看着几人走远，我立马钻进了地洞里。这座山已经不安全了，我得跑远点。

我在关道上化作人形，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山头一眼，转身朝着太阳的方向离开。

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太阳落山了，我也跑不动了，靠在一棵树上喘息歇息。

“呼——呼——”

风中掺着一缕幽香，我细了几口进肚子里，才发觉这味道有些不正常，脑袋变得晕乎乎的，眼睛也开始重影了。

“睡吧～”

有谁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困意上涌，我抵都抵不住，一头栽了下去，落入一个香喷喷的怀抱。

入目是一片轻飘飘的红。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上面，正对着的是一层朦胧的红纱帐，隐约透出了外面那层赤红珠帘，身下压着的是凡人家里铺的那种棉花床垫，还有一只瘦长胳膊。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转身向后扭头看去，鼻子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毛茸茸的，温热且有弹性。

是狐狸的耳朵。

我翻身一滚，就要退出这个怀抱。腰间却被人用手一捞，重新按了回去。

狐狸像是刚睡醒，嗓子有点哑，说话也懒洋洋的。

“想跑？”

我爬在他身上，胳膊肘抵着一片赤裸胸膛，双手合十，闭眼求饶：“狐狸大仙，求求你别吃我！我一点都不好吃！”

【5】

在我还没成妖的时候，就见过同族被狐狸捕杀而食的场景。

我们是天生的死敌。

虽然妖怪修行后会摒弃掉一部分原来的生活习性，不会再饿肚子，也就是说不用再狩猎捕食。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能保证自己可以彻底戒掉口腹之欲呢？

像我，就算化了形，也依旧喜欢吃树叶和嫩草。

这狐狸抓了我却没杀我，可能是等着把我养肥了再吃。

“你吃了我也涨不了多少修为，还会堕入杀道无法成仙，可千万别因小失大，放了我吧。”

我挣扎着，脚踢到了床边的纱帘，珠石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狐妖抱着我一滚，翻身把我压在床上，捏着我的脸颊强制性和我对视。

“你在说什么傻话？到手的猎物哪有再放生的道理？”

此刻他已完全清醒，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用妖力压得我不能动弹。

然后随手往床边一翻，抽出几根红绳，把我手脚都给捆上了。

随后他起身撩开床帘，慢悠悠地晃出了我的视线。

这红绳不是普通的绳子，我挣不开，且还被它封住了妖力，没办法变回刺猬逃走。

这狐妖住的地方不像山洞，倒像是凡人住的房子，桌椅板凳各种家具一应俱全。

而且他刚才开门的时候，我还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我是在山里被迷晕的，现在却出现在凡人的屋子里，想来应该是彻底摆脱掉那群蛇妖了，只是现在又惹上了新的麻烦。

怪不得说妖怪得道成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外有道士追杀，内有同类相残。我当初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山头，都无法幸免于难。

唉～

“嘭！嘭！”

房门被狐狸一脚踹开又合上，他端着一个盘子从外面进来。

揭开床帘，狐妖在床边坐下。

我歪头一瞥，见盘子里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碗水，眼珠子一颤，激烈地挣扎起来。

红绳越收越紧，狐妖一言不发，等我折腾的没力气了，才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别怕，本王只是想取点你的心头血用一下。”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顺着我的脖子摸到衣领，看我眼神凶狠地瞪他，竟然勾了勾唇角：“放心，不会要你的命的。”

“你要我的心头血干什么？”

我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刺猬妖心头血的特殊功效。

狐妖拿起盘子里的那把匕首，另一只手心嘭的一下冒出一团红色火焰。他把匕首对准火焰外圈，很快刀刃就变得通红。

我想往后挪，却根本动不了一下。

狐妖扯开自己本就松垮的白衫，眼睛眨也不眨就把刀尖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我“啊！”地一声叫出来。

狐妖闷笑，把匕首抽出来，将刀刃上的血滴进碗中。

“本王又没扎你，你叫什么？”

有病吧！你扎自己更吓刺猬好嘛？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扎完我还有命活吗？

早知道就不修炼了，一辈子做个无知无畏的小刺猬也挺好的。

我泪眼汪汪，哭的只打嗝。

狐妖叹了口气，把匕首丢进了盘中，弯下腰替我擦干眼泪：“罢了，给你时间缓缓。”

“不过这些血可不能浪费了。”

“？”

狐妖把手伸进碗里搅和了几下，碗里的清水渐渐与血融合，然后在他的搅动下颜色越来越深，由浅红变成了黑红。

接着，他撸起我的袖子，用他那沾了血的手指在我的胳膊上画了一个奇怪的花纹。

最后一笔落下，这血水就像活了一样，蹭的一下钻进了我的皮肤。

“这是伴侣印。”

他抓起我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笑得十分瘆人：“等过几日，我就教你在我这里也画一个。”

【6】

天敌怎么可能结为伴侣？

这狐狸果然脑子有坑，疯得不轻。

可这疯狐狸还是狐妖一族的王，纵使没了束缚我的红绳，我也依旧跑不出他的地盘。

今天是第七天，狐王说不能再拖了，今晚必须把伴侣给结了。

我在窗户边踱来踱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狐狸快步走了进来。他在桌边坐下，用狐火将匕首烧热，抬眼朝我温柔笑道：“过来。”

我后退到窗边，手指扣着窗棱，摇头拒绝：“我不想和你结为伴侣！”

狐王的目光顷刻就转为阴沉，一个瞬移来到我跟前，按着我的胸膛，抬刀就要刺下去：“这可由不得你！”

锃——

匕首扎在一个突如其来的硬东西上面，荡出一圈轻响，震颤着被弹飞出去。

一条粗壮的尾巴缠住了我的腰身，身后的木板四分五裂，狐王离我越来越远。

抓住我的东西逃跑速度很快，我甚至都来不及看清狐王的院落模样。一道道残影从我眼前略过，几息之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外面的林子里。

落了地，那尾巴将我松开。我回头看它身形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了我熟悉的模样。

正是之前救过我的小呆蛇。它额头上的红色花纹很特别，我不会记错。

我伸出手，它很乖巧地把自己绕在我胳膊上，两只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闭上又撑开，不停地打瞌睡。

我摸了摸它的头，轻声哄道：“睡吧。”

小蛇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身后，把尾巴尖尖竖起，直直指着某个方向。

“你让我往哪边跑？”

小蛇吐了吐它的信子，脑袋搭在我手臂上，凉丝丝的。

我往它说的方向跑去，用另一只手护着它不让它掉下去：“你好好睡吧，我会带你跑出去的。”

小蛇这才眯上了眼睛。

我不敢掉以轻心。

狐王修为比我们俩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他要是想追，肯定是很容易的事。

路的尽头是一个潮湿的洞窟，我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我踩着一条溪流，抱着小蛇小心前行。

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叉口，我正犹豫着，左边的甬洞深处突然传来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我果断选择了右边。

听说沙漠里有一种，会用尾巴发出水流的声音，从而来诱骗干渴的动物过去进而捕猎。

这水声肯定也是个陷阱。

洞内阴暗寒冷，我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把小蛇抱进了怀里护着。

以后又遇到了几次分叉口，我都统一走了右边。

温度太低了，我衣服上沾染水汽，湿湿地贴在皮肤上很不好受。

这洞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头，我呼出一口寒气，打算一会找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歇一会儿。

这么久了狐王都没有追上来，想必也是放弃了。

我不知道是，另一边的洞道里，狐王正和几个蛇妖打的激烈。

那个水滴声原本是小蛇安排的后援给我们引路的，结果我没跟过去，反而追上来的狐妖跑了过去。

两相人马一碰头，瞬间就明白了事情原委。狐王转头就要走，但几个蛇妖转念一想，之前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如果现在还拦不住狐王，回去后肯定免不了一顿罚，所以就一团上了。

【7】

我是被小黑蛇舔醒的。

擦干脸上湿漉漉的口水，我把小黑蛇往远放了放。

这一觉让他补足了精神，此刻他立在我的手掌心，一双金色眼瞳圆鼓鼓地睁着，额间的花纹也似乎更加鲜亮了。

看着还挺可爱，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黑蛇从我手心里跳下去，往前方游走了一段距离，回过头来看着我，似乎在说让我跟上去。

我拍拍衣服，从石头上站起来，跟着它继续往洞道里走。

小黑蛇一路上走走停停，等我们找到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时，月亮已经又出来了。

这是一片陌生的山林。

我放出妖力查探了一圈，发现这里很大，而且几乎没有人迹。

不过这里灵气很浓郁，刚才我从洞里一冒头，就觉得瞬间心旷神怡，之前跑路的疲惫都化开了不少。

小黑蛇顺着我的腿重新爬到我手上，吐着信子看向南方。

它似乎对这片山林很熟悉，我松了一口气，跟着它的指示往前走。

“嘶——嘶——”

小黑蛇仰起头，盯着我手边的一棵树不动了。

我以为它是累了，想盘在树上休息一会儿，结果它嗖的一下窜上枝头，尾巴吧嗒一抽，一个圆圆的小果子就落在了我怀里。

我捡起来对着月光打量，这果子一半红，一半青，有点像葡萄，但比葡萄硬多了。

它源源不断的散发出一股清甜气息，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小黑蛇的尾巴尖尖卷在树枝上，到掉下来把果子往我嘴边拱了拱，示意我尝一口。

我用手擦了几下，喂到嘴里一口咬下，汁水一下就爆了出来，带着微弱灵力一起滋润着我的喉咙。

我这才后知后觉得渴了。

吃完一个，我抬头再次望向那棵树，带着红色的果子都在高处，于是我朝一颗绿果子伸出了手。

在要碰到绿果子的时候，小黑蛇挡在了我跟前，小脑袋左右晃了晃，然后爬上了树梢，尾巴一抽一打，青红果子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我伸着胳膊，只接住了两三个，就蹲下身在草丛里摸。小黑蛇也下来了，它每次只能帮我捡一个，但是速度很快。

我坐在草地上，衣服上盛着许多小果子，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

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吃饱喝足后，我重新抱着小黑蛇赶路。

月亮被云层遮住又跳出来，我踏着光与影一路前行，来到一棵很大很粗的树跟前。

小黑蛇眼睛一亮，蹭蹭几下爬上了树，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邀请我一起上去。

看它这模样，这树上搭建的木屋应该就是它原本的家。

我走到树下，四肢并用开始往上爬。

……

半晌过去了，我脚往下一伸，还可以碰到地面。我跟小黑蛇四目相对，竟然在他的蛇脸上看出了无奈不解的表情。

小黑蛇似乎是叹了口气，身型又变大了许多，尾巴耷拉下来，卷着我把我举到树屋上后又变回了小小的模样。

树屋还是挺宽敞干净的，里面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白玉石床，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细草，特别软。

小黑蛇盘成一团蜷缩在床头，竖瞳里填满了我的身影。我高兴地接受了他的邀请，躺了上去。

夜风从窗户漏进来，小黑蛇打了个喷嚏。我伸手一捞，把它重新搂进了怀里。

这可是我的救命恩蛇，我得照顾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