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佚名 著

曾经我是丞相府的嫡女，是京城中最有才的女子。

直到母亲离世，父亲抬高氏入府。

宫宴上，庶妹将我一把推进湖里。

“哑巴，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嫡女呢，告诉你，现在父亲眼里只有我娘！”

后来我被救起，皇后娘娘心疼地看着我。

“月之，以后本宫替你娘护着你。”

这一刻，我知道我复仇的机会来了！

1.

“贱蹄子，进宫你可小心着些，可别顶撞了宫里的各位少爷小姐，破坏了我家小姐的姻缘。”

“小翠，何必与她浪费露怯，不过是个哑巴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罢，主仆两人便笑作一团。

我低着头，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早已习惯了这等的责骂与侮辱。

从我身旁走过时，小翠伸手狠狠地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

我吃痛，却不敢躲开，强忍住的泪水在此刻大滴大滴地砸向地面。

直到她们走远，我才敢缓缓抬起头，偷偷看眼。

2.

我本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姐，母亲是太后的侄女，当今皇后的亲妹妹，父亲是探花郎，同时也是当朝的丞相大人。

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后由圣上赐婚，颇为民间的一桩美谈。

曾经，我的吃穿用度仅次于皇宫里的皇子公主，这京城中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但这样的幸福生活在我五岁时戛然而止。

我的母亲被人陷害，含恨自杀，那年我染上高热，高热退去后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宫里的太医源源不断地来府里，可替我诊脉后也都摇头。

从那以后，我便哑了。

父亲丧妻半年后，将美妾高氏抬为丞相夫人。

虽有诸多闲言碎语，父亲也不管不顾。

“她为我生育一儿一女，为何做不得这丞相夫人。”

如今相府二小姐穆青云和三少爷穆长川便是高氏所出。

而现在的我，不过是婢女看见都要耻笑一声的相府嫡女，一个哑巴。

3.

宫里举办中秋宴，邀百官进宫同庆。

我也被要求穿上华服，一起入宫。

听见主母安慰妹妹，不过是太后要求罢了，你何必赌气。

我知道，若不是太后指名要看我，我便是再也入不了宫的。

我被安排在最后的一抬轿子里，看着帘子外的红墙高瓦，失了神……

“之月喜欢皇后娘娘吗？只要之月喜欢，我以后带之月常来。”

“喜欢，我还喜欢皇后娘娘宫里的桂花糕！还有小猫阿福。”

我在娘亲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娘亲用手捏捏我的脸，“真淘气”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红了眼眶，可我已经不是十一年前那个被捧在掌心里的宝贝。

吃过晚宴后，各府的夫人便坐在桌旁互相吹捧，被吹捧最多的莫过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最宽厚仁慈的，无一人见到她都要夸赞一句，凤仪万千。

第二便是丞相夫人，高氏。

“也不看看现如今是谁最有手段，这偌大的丞相府居然连一位妾室都没有，还是我们的高妹妹手段高啊！”

旁边穿金戴银的夫人举杯对着高氏谄媚的说着，另一位胖妇人也快速接过话头，

“那不是吗？听说丞相大人可是只爱高妹妹一人，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前几天我还在南陵寺看见丞相和丞相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去祈福呢！”

“可不……”

坐在上席的皇后冷哼一声，举起酒杯便向胖夫人砸去。

身旁的姑姑会其意，立马小跑下来，扯住胖夫人头发。

“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在大厅格外刺耳，没一人敢出声阻拦。

几掌扇得胖夫人发髻散乱，眼泪横飞。

“还请夫人慎言。”姑姑沉着声警告。

胖夫人顾不得任何体面，只能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皇后娘娘饶命。

在座的那位不被这阵仗吓得坐立难安，大气都不敢出。

见皇后娘娘并不应声，便自己掌起嘴来。

“拖下去”，姑姑开口。

短暂的沉寂后，皇后站起身向大家敬酒，大厅里又喧闹起来，可再也不敢与丞相夫人攀谈，生怕触了凤鳞。

高氏坐在席面中央，眼里的愤恨都要喷涌而出，可还是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枯坐到席面结束。

谁也没想到，我母亲已经去世八年，皇后娘娘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听说当年有传言说，如今的丞相夫人高氏，十五年前丞相府从江南抬回的美妾，是当年逼死我母亲的凶手。

4.

听说皇后宫里的姑姑来找丞相府嫡女时，穆青云乐开了花，一个劲地问着小翠发型是否好看，身上的衣服是否合适…

在如此高兴的情形下，还不忘挖苦我几番，说我一辈子就该被她踩在脚底，以后找个屠夫嫁了便是我最好的归宿，我这个哑巴就该跟我死去的娘一样，烂在泥里。

我的手在袖子下紧握成拳，才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可姑姑将我带走时，她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一边用眼睛向我投来刀子，一边一个劲让小翠告诉姑姑她才是真正的丞相府嫡女。

而我，只是个哑巴。

可姑姑只紧紧拉住我的手，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姑姑的手可真暖和啊！

走远后，我都依稀能听见穆青云的咒骂和哭泣声。

我被安排与皇子公主们一桌。

她们对我甚是好奇，先问我年龄，我小心翼翼地比画着，十六。

他们嘀嘀咕咕地说我营养不良，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们又问我来宫里玩开心吗？

我不敢惹得这群公主皇子们不开心，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局促不安地抓着袖口，呼吸慌乱起来。

这副样子惹得他们笑作一团，说我就像院子里刚出生的小猫，一摸便要炸毛。

还好，没惹得他们生了气。

“别笑了，母后说这位是我的表妹，让我照顾她，要是把她惹哭了，今天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位看着年龄稍长的皇子一脸严肃，气氛瞬间降低，先前打趣的皇子也不敢开口。

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局促得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我立刻连连摆手，示意没关系的，没关系…

“太子哥哥，不过问问罢了，别生气，我们不笑便是。”

其中一位公主甜甜地开口，氛围变得暖和了不少。

他们不再打趣我，只是一个劲地替我夹菜，让我多吃些。

我不敢拒绝，只得埋头吃，最后吃得实在吃不下，借口更衣，去散步消食。

有人疼的孩子是这副样子，阳光明媚，就像小太阳一般。

今天是元宵佳节，皇上特意让宫里的奴才，丫鬟们松快些，可以打牌吃酒。

花园里静悄悄地，只有我一人在此，这让我松了口气，一直高悬的心也慢慢落下。

5.

没走几步，就听见草丛里传来阵阵娇嗔。

“秦哥哥可有想我，要是不想，我这便走…”

说罢还捶打了几下胸口，我听见面料沉闷的声音。

这女声我再熟悉不过。

我不敢再往前走，只得转身，欲快步离去。

结果却忙中出错，不小心被树枝挂到衣服，我想要走，扯动了树枝哗哗作响。

“谁…!”

男声在寂静的花园中响起，惊得我差点瘫软在地。

“哪有什么人啊，我来的时候都看过了，哥哥和我在一起还顾得上其他，我生气了！”

同样是娇嗔。

我悬着的心落下。

好不容易扯开树枝，却不小心踩到路上的瓦片“咔嚓…”

我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顾不得那么多，我立刻跑了起来。

千万不能被发现，不然回去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可不会就是罚跪，挨打那么简单。

6.

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叫声。

“慕之月，跑什么。”穆青云的声音略显焦急，有些颤抖，如同此时的我一般。

一股冷意跟随神经立刻流过四肢百骸。

我立在原地，低着头，只觉死到临头。

不敢转身，怕瞧见更不该我瞧见的事。

她支开了秦公子，掐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花园的小池塘边。

警告着我不准说出今天之事。

我含着泪用力点头，浑身颤抖。

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被吓的。

她问我可瞧见了刚才发生什么，我一个劲地摇头，可是她还是不依不饶，更加用力地掐我的胳膊。

突然她用手将我轻轻一推。

一阵天旋地转，我落入了冰冷的池塘之中，池塘不深，可我不通水性。

我看见她快速从池塘边跑开，她要我死。

的确，死人是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

我没法出声呼救，只能在水里不停地扑腾，张着形如虚设的嘴，试图大声呼救，救命呐，救命呐，谁来救救我……

最后一刻，我脑子里响起母亲自杀前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之月。

娘亲，对不起，那时的我没想到，以后的日子连活下去都如此艰难。

7.

再次醒来，我睡在皇后的寝宫内。

反应过来的我，立马从床上爬下跪在地上。

皇后心疼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抱着我落了泪。

等皇后娘娘哭完，又把我安置在床上。

全程我都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着。

一位太医上前替我把脉，说我呛了水，需静养。

皇后娘娘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两位姑姑。

其中一位就是将我带去吃饭的那位，只见她立刻跪下，磕头求责罚。

“求娘娘责罚，看顾小姐不力，害得小姐落入水中。”

皇后娘娘并不回答，只是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安排。

这位姑姑是极其和蔼的，可现在头发还湿漉漉的，衣服也贴在身上，可见，是她救的我。

我比画着，“多谢姑姑救命之恩。”

皇后神色也缓和些，命她下去沐浴换衣。

娘娘问我在相府过得好吗？

我只敢点头，谁知，娘娘又哭了。

“妹妹，是我对不起你，我本以为之月在相府过得很好，便不好插手，毕竟那是她的家，可现在，可现在……”

皇后娘娘趴在我被子上泣不成声。

我不敢动作，只能睡着一动不动，只有手指微微蜷曲。

8.

皇后娘娘让我与她同坐轿撵。

问我，还记得母亲吗？

我重重点头，用手触上皇后娘娘的脸颊，在眼睛处停下。

皇后娘娘又要哭了。

皇后娘娘带我来到太后宫中，她命人给我拿了我最爱吃的桂花糕，让姑姑带着我在外厅等着。

不知她们说了什么，太后看见我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太后问我，可愿意陪她礼佛。

我吓得立马跪下，只敢重重磕头谢恩。

不到一个时辰，皇上身边的公公便前来宣旨。

封我为永安郡主，赐住太后宫中。